第12章 上古神君的烦恼-《与凤行(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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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见拂容君开口,便没好再说话。
沈璃在地上昏睡的姑娘跟前蹲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唇色泛乌,白皙的皮肤之下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像一条条潜伏在皮肤之下的虫子,看起来令人生畏。沈璃问道:“这便是此次扬州城因瘴气四溢而出现的疫病?”对面的景言看了沈璃一眼,不满于她的打扰,沈璃毫不客气地回望他,语气微带不满:“如何?你不知道,那你守着她作甚?不如让懂的人来看看。”她一转眼看向行止:“神君有劳。”
行止看到她这种为景惜打抱不平的举动,有些叹息,不管理智再怎么约束,沈璃还是沈璃,忠于自己内心的感情,不喜欢的、看不惯的,都忍不住在面上表现出来。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行止仍是走了过去,将这女子仔细一打量,眉头一皱,把着她的脉搏。隔了一会儿,他道:“我去看看别的患者。”他神色微凝,在庙里转了一圈回来,眉头蹙起,转而问拂容君:“仙君在此处数日,可有发现哪个方向的瘴气最为浓郁?”
拂容君一琢磨:“西边。城西的瘴气总是最为刺人。”
行止沉吟了一会儿:“若我没猜错,瘴气或许并不是从城外溢入城内,而是由城内向城外溢出的,而这样的溢出,怕是已有一段时间了。”
闻言,庙里的人皆是一惊。道士首先反驳道:“不可能,我虽隐居山林,但偶尔也会入扬州城购买生活所用之物,上个月我才来过一次,那时城外已经有了瘴气,而城内却是比较干净。”
“他们这样的表现并非得了疫病,而是吸入太多瘴气导致经脉逆行。”行止将衣袖往上一挽,在他手臂上,也有隐隐泛青的血管在皮肤下显现。他道:“说来惭愧,数日前我不慎被瘴气入体,它们在我体内便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沈璃知道,那是行止在墟天渊时被妖兽偷袭之后留下的伤口,只是沈璃不承想,那妖兽留下的痕迹竟然至今还在,而这段时间行止竟然一声也没吭。
“这样的痕迹,若不是受过身带瘴气之物的袭击,便是常年吸入瘴气致血脉逆行,瘴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之时,终于爆发。”行止放下衣袖,“各地地仙消失,神秘的修仙门派,瘴气肆虐不止,此事的答案或许就在城西。”
事关魔族声誉,沈璃心觉耽搁不得,当下也不想管这里的男女之事,“去城西。”她起身便道,又吩咐拂容君,“好好守着这儿。”
越是靠近城西,瘴气果然越发刺人,沈璃浑身戒备起来,她对行止道:“若发现此事真凶,必交由我魔族来处置。”
行止一默,在沈璃满心以为他没有异议之时,行止却道:“不行,此事与众多山神、地仙有所牵扯,天界必当追究到底。”
沈璃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行止,见他唇角虽是与平时一样淡淡的微笑,但眼神中却是不容否决的坚定,沈璃此时忽然有一种终于看见了行止真实一面的感觉,原来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之下,他的立场是那么清楚,在涉及天界的问题上,他不会退步半分。
“好。”沈璃点头,“联审。”她提出意见。
行止侧眼看她,还没说话,忽觉两人走到了瘴气最浓郁之地。其气息刺人的程度让已经习惯了瘴气侵袭的沈璃也微微不适,更别说在人界生活的凡人了。
眼瞅着快走到城西城墙处,仍旧没见到可能溢出瘴气的东西,沈璃心头觉得奇怪:“找的都快撞上城墙了。”
行止顺手扯了沈璃一根头发,沈璃不觉得痛,只是奇怪地看他:“作甚?”但见行止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她这根头发卷成了蝴蝶的形状。“变戏法给你看。”言罢,他手一松,只见沈璃这根头发化作一只白色的蝴蝶,扑腾着往空中飞去,所过之处瘴气尽消。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开在城墙处。而这朱红色的大门,与他们在京城郊外解救地仙时看到的那个妖怪洞府的大门一模一样。
行止一笑:“看,出现了。”
沈璃斜了他一眼,跨步上前,手中银枪已经紧握。“下次拔你自己的头发。”
心知此处必定是那什么“浮生门”的老巢,沈璃半点没客气,一脚踹在朱红色大门之上,两扇大门剧烈震颤,但却没有打开,沈璃将法力灌入脚底,只听“哐”的一声巨响,两扇大门打开,一股瘴气扑面而来。白色的蝴蝶极为配合地自沈璃耳后飞过,飞得不复先前那般悠闲散漫,而是如箭一般直直地往门里寻去,一路将瘴气驱除得彻彻底底。
沈璃走在前面,她没想到这城墙里面,或者说依靠法术附着在城墙上的朱红大门后竟是一个富丽如皇宫一般的地方。
自她闯入的那一刻起,便不停地有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如鬼魅一样冒出来,欲将沈璃杀掉,而沈璃手中银枪一挥,便是杀敌的招数,鲜血流了一地,沈璃面无表情地踩踏而过。
在她看来,令魔族蒙此诬蔑和羞辱是不可原谅的。
一路毫不留情地杀敌,直至岔路口出现,沈璃随手抓了一人,当着他的面,冷漠地将一个黑衣人自心口处扎穿,法力震荡,自银枪上祭出,径直震碎了那人五脏六腑,让他张大着嘴,在沈璃抓来的这人面前灰飞烟灭。
“说。”沈璃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主谋在何处?”
被抓的黑衣人浑身颤抖,终是抵不过心底恐惧,道:“右……右边。”
“左边是何处?”
“关押各地山神、地仙之处。”
沈璃放了他,却在他逃离之前的最后一刻将他头发一抓,拽着他便往旁边的石壁上一磕,磕得那人晕死过去。
其时,行止刚从后面跟来,见沈璃如此,他眉头微皱:“嗜血好杀并非什么好事,即便对方是你的敌人。”
沈璃银枪上滑落下来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双手,沈璃冷冷瞥了行止一眼:“不劳神君说教。此路左方乃是关押各处山神、地仙之处,沈璃法术不精,便不去了,神君且自行去救你们天界的山神、地仙们,待沈璃擒得此案真凶,还望神君在两界联审之时还魔界一个清白,休叫他人再胡言乱语。”
行止眉头微皱,沈璃一转身,往右方疾行而去。
行止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最后脚尖仍是没转方向,往左侧行去。
越是靠近最后一个房间,前来阻拦的人便越多,当沈璃单枪刺破最后一道大门时,金光闪闪的大殿出现在沈璃眼前,她左右一望,殿中已是无人,她带着戒备,小心翼翼地踏入殿内。
四周皆静,连拦路的黑衣人也没有了。
忽然之间,脚下一阵颤动,沈璃头微微一侧,三个如山般伟岸的壮汉从天而降。他们赤裸着上身,呈三角之势将沈璃围在其中,其面目狰狞,獠牙尖利如狼,眼底赤红,俨然已是一副野兽的模样。他们冲着沈璃嘶吼,唾沫飞溅,满身腥气。
沈璃面上虽镇定自若,但心底却有几分震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似人似兽,简直就像是……人变成了妖兽的模样。
四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忽然,一个壮汉猛地扑上前来,沈璃举枪一挡,枪尖径直扎向那人眼珠,但那人却不躲不避,伸手往枪尖上一抓,凭着蛮力将沈璃手中的银枪握住,他的手也因枪刃的锋利而被划得鲜血直流,而他却似没感觉到一样,嘶吼着往沈璃脖子上咬来。
即便是如沈璃这般喜欢在战斗中硬碰硬的人,此时都不由得一怔,松开银枪往旁边一躲。而另一个壮汉此时又从另一个方向攻来,沈璃一时不慎,后背被硬生生击中,她往旁边一滚,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手指一握,本来被其中一个壮汉握住的银枪再次回到沈璃的手里。
三角之势已破,大门在三个人背后,她被围堵在大殿之中。
这三个人,极不好对付啊……
气息在房中沉淀,沈璃冷眼打量着三个壮汉,她周身杀气四溢,而那三个人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尖利,黏腻的唾液不受控制地往下滴落。沈璃的目光落在一个壮汉的手上,方才他握了她的银枪,被枪刃划破了掌心,而此时,他掌心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简直……与她在魔界斩杀的那只妖兽蝎尾狐一样,是怪物……
他们周身瘴气一动,沈璃立即敏锐地判断出三人欲攻上前来。她的银枪一震,纵身一跃,一杆银枪径直杀向中间那人的天灵盖,中间那人一声嘶吼,像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躲避一样,迎面而来,伸手便要抓沈璃的银枪,此次沈璃有了戒备之心,岂会如此容易让他抓住,当下在空中身形一扭,落在地上,甩身回来便杀了个回马枪,欲斩断那人双脚,乱他下盘。
可沈璃如何也想不到,陪她战遍四海八荒的红缨银枪在这全力一击之下没有如她所愿地斩断那人双脚,竟宛如砍上了坚硬至极的精钢铁柱。只听“当啷”一声,银枪震颤,几乎震裂了沈璃的虎口。她一个后空翻,退身到安全的地方,枪刃映着沈璃的半边脸,她清晰地看见枪刃上豁了一个小口。
沈璃心中震惊,枪之一器善于刺,不善砍、斩这类的攻击,但在沈璃的法力驱动下,数百年来这杆银枪在她手里能变幻出匪夷所思的用法,连枪杆也能横斩首级,更别说锋利的枪刃。而今天的撞击却让她的红缨银枪豁了一个口……
没给沈璃更多吃惊的时间,另外两个壮汉从两旁包抄而上,宛如野狗扑食,恨不能将沈璃撕成碎片,沈璃往空中一跃,欲倒挂在殿中房梁之上,以寻找攻下三人之法,但不承想她还没跃起来,另一道身影就跳到比她高的高度,一掌从她头上拍下,避无可避,沈璃头微微一偏,抓住壮汉的手腕,五指用力,一声低喝,灌注法力,只听“咔嚓”一声,她竟硬生生捏碎了壮汉的手腕骨!
壮汉仰头嘶吼,胸前没有防备,沈璃毫不犹豫,举枪直刺他心口处,枪尖扎进他心口,坚硬的肌肉阻挡了武器的去势,沈璃大喝,只见银枪上光芒一盛,一声撕裂的响声之后,壮汉背后破出一道厉芒,鲜血在空中滴下,沈璃用力,将他一摔,枪尖拔出,壮汉如球一般狠狠撞在墙壁之上,击碎墙上硬石,在墙上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坑,而他陷入其中,再没了动静。
解决了一人,沈璃已是气喘吁吁,可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又是两道身影跃上半空,将她包围于其中,沈璃举枪挡住其中一人的攻击,但另一人的巴掌正中沈璃后心,其力道之大,径直将沈璃拍在地上,摔出了半人深的大坑。
两个壮汉脚步沉重地落在地上,坑中尘土飞扬,看不见里面的人影,两人迈步走到坑边,正在向里面探望,忽觉其中红光一闪,一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厉芒逼至眼前。枪尖自其眼中穿过,径直从他的脑后穿出。沈璃横枪一扫,削掉他半个脑袋,壮汉如山的身子颓然倒地。
尘埃在沈璃身边散去,她身上看不见什么伤,但嘴角已挂着不少血迹,眼底似染了血一般猩红一片,她目光森冷,抹去唇边的血迹,轻声道:“很痛啊。”刚才那一击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如关节被撑断一般疼痛。肉搏战中,竟被三个不知名的家伙逼至如此境地,沈璃目光一沉,踏步上前,眼底猩红更重。“既然要战,那便不死不休。”
仅剩的一个壮汉一声嘶吼,声音震颤大殿,致使殿中砖墙破裂,他浑身肌肉暴起,踩过地上那壮汉的尸体,径直向沈璃冲来。
沈璃不躲不避,预测了他行动的路线,纵身一跃,举枪自壮汉头顶刺下,欲刺穿他的头颅,但不想这人动作竟比方才那两人要快上三分,他抬手一挡,枪尖扎入他粗壮的手臂,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隔开沈璃的攻击,另一只手直冲沈璃的面门挥来,沈璃也不甘示弱,掌心凝聚法力,硬生生接下那人挥来的一拳,拳风震得沈璃鬓边碎发一颤,沈璃腿往上一抬,双腿夹住那人的脖子,腰间使力,当空一翻,带动壮汉的身子旋转,她腿一使力便将壮汉甩了出去,壮汉径直撞在天板的一角,砖石掉落,出人意料的是,在那砖石之后竟是一间亮堂的屋子!
此时一人正站在破损的砖石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璃,他一身青袍,周身气场诡异。撞进天板上面屋子的壮汉甩了甩脑袋爬起来,那青袍男人使劲将壮汉一踹,壮汉便从那上方又掉落下来,摔起了一片尘土。
沈璃冷眼盯着上面那人,颜如修罗。“你便是那幕后黑手?”她银枪一震,“陷害我魔族,有何居心?”
“陷害?”青袍男人站在阴影之中,沈璃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声音莫名地熟悉。“这可算不得陷害。”
沈璃眉头一皱,刚欲上前将那人捉住仔细询问,被他踹下来的壮汉忽然在角落里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一声大吼,又提起战意,当真是如沈璃所说的“不死不休”。
“麻烦的人来了,恕我不能再看碧苍王接下来的英姿。”那人身子一转,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沈璃紧紧地盯着他,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沈璃只见过那人一面,但却对他印象深刻,因为那人便是烧掉行云院子的那个领头将领,名字好似叫……
苻生!
苻生,浮生门……
但他明明是个凡人,为什么会活这么久!
沈璃心急欲追,而那壮汉却猛地扑上前来,沈璃大怒,眼底凶光大盛:“烦死了!”只听得这一声低吼,枪刃擦过壮汉的双眼,断了他的视线,沈璃身形一跃,闪至被那壮汉撞出的砖石缺口,她欲擒苻生,苻生却不慌不忙地一挥衣袖。
沈璃初始并未觉得不适,不过片刻之后,她只觉眼前一,浑身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直挺挺地往下摔去,那殿中的壮汉一跃而起,双手握拳,如重锤一般重击沈璃的腹部。
五脏仿佛被震碎了一般,沈璃重重地摔在地上。
壮汉与沈璃一同落在尘埃之中,在灰蒙蒙的尘埃里摸到了沈璃的脖子,他探手抓住,粗暴地将她拎了起来,像是要掐死她一样。
沈璃紧紧盯着苻生,只见苻生的身影渐渐隐去,沈璃身体之中的无力感更甚,内脏受了那般重击,即便是沈璃,对这样的疼痛也已有些承受不住,鲜血自她口中涌出,染了壮汉满手,壮汉拎着她,胜利一般大吼。
“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森冷至极的声音自大殿门口不紧不慢地传来。
壮汉头一转,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殿门口,他一声嘶吼,将沈璃像掷武器一般向门口那人掷去。
此时,沈璃已全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她却没有遭到预料之中的撞击,而是被一只手在空中托住后背,随着她来的力道,抱着她转了一圈,将那些蛮力化去。待得沈璃看清行止的脸时,她已稳稳地躺在了他怀里。
一身血染污了行止的白衣。沈璃在此时竟有个奇怪的念头,纳闷她怎么老是弄脏他的衣服……还好不用帮他洗,不然得比杀妖兽麻烦多少。
“你受了多重的伤?”沈璃从未听过行止的声音如此低沉,其中隐含着愤怒。
沈璃摇头:“幕后人……逃走……”
行止坚持问:“多重的伤?”
沈璃沉默,不是因为不想回答,而是因为实在说不出话了,她很想告诉行止,这样的伤还要不了她的命,而现在抓住主谋的机会再难得到,不能错过,此事关乎魔界和魔君的声誉,她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她家乡和家人的诋毁……
行止握住沈璃的手腕给她把脉,忽然之间,一旁的壮汉不甘示弱地大吼一声,直挺挺地冲了过来,他沉重的身躯在地上跑动时发出的声响让行止很难探出沈璃已经越发虚弱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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